库切的《约瑟夫·布罗茨基的随笔》

《异乡人的国度》是本不错的文学论集

标题纯属戏仿——借鉴了库切这本文论集子里大多数文章的标题格式。事实上,本书的内容也和标题风格保持了高度一致,真诚,朴实,毫不矫饰。如果不是看译后记中的说明,我还以为这书是由上课的讲稿集结而成的。书里的内容比较驳杂,评论内容也颇为宽泛,时间,地区以及文体的跨度都很大。书中的评论基本都是从具体的作品出发的,并不艰深晦涩,而库切本身学者型作家的背景则能让他提出诸多新颖有趣的观点。本书在文论类作品里可读性是非常强的。但这可能也是缺点之所在,库切在篇幅不长的文章中往往会花较大笔墨去写和作者有关或是和时代有关的“背景知识”,而落笔于文本的地方就会略显不足。

说来也巧,读这本《异乡人的国度》实际上缘由于前几日重读布罗茨基的《小于一》。在和朋友聊天时,我提到了这次重读的感受,一是黄灿然老师的译本啃起来着实费劲,可能是布罗茨基本人的文风本就不以晓畅著称;二是,于我而言,《小于一》里回忆录和游记的部分要比文论的部分迷人许多。于是好友给我推荐并赠予了这本库切的文论集,(感谢!)理由是无论是原文还是翻译,这本都要比《小于一》更平易近人。诚不我欺!

拿到手之后,我发现这本书里正好有一篇评论布罗茨基随笔的文章,主要就是在说《小于一》和《悲伤与理智》这两个集子。这就呈现出了一种递归的趣味,布罗茨基评论哈代,库切评论布罗茨基,评论哈代,并评论布罗茨基评论的哈代。(我又在此评论库切)。

库切对布罗茨基的作品总体是认可的,无论是他的诗集还是散文,库切都给予了公正的评价。然而,这两位大师在文学观念上的分歧也是显而易见的(看看他们两位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截然不同的态度吧!)。例如库切将布罗茨基对诗歌的观点总结于“古代雅典教育家”,“用柏拉图的一样的方法,把诗看成是音乐的一种”并加以反驳,即“诗不是一种音乐”。音韵学可能是一种来自于音乐的技术性语言,但诗歌的本质终归要落于词语之上,而对词语来说,语义性显然要比音乐性要更加重要。在这样颇为严厉的批评之后,库切反过来又对布罗茨基的批评诗学毫不吝啬地送上了赞扬,他认为布罗茨基对自己喜爱的作品的评论“很有悟性”“鞭辟入里”“很是不凡”。然而,下一个转折随后就到,“布罗茨基是否能从学院派那里学点什么呢?当然能:未经压缩、修改,含有俏皮话、离题话的演讲稿,不要拿去出版。谈论弗罗斯特、哈代和里尔克的那几篇演讲稿,要是每篇删去十页左右的话,也许会更好。”

文章里,库切还在一些其他方面发表了对布罗茨基的评论。总体来说,他对布罗茨基的态度是,既肯定了他作为一名诗人毫无疑问的天才,也不留情面地批评了他经常被自己的天才蒙住了双眼,因而时不时的抛出一些可疑而经不起推敲的观点。

库切本身不算诗人,因此,他对布罗茨基的评价未必足够公正合理。但从这篇短文里我们姑且可以窥见到库切的评论风格。一方面,他有通观大局的能力,能以极敏锐的眼光对作者和作品的价值做出精准而的判断,这个判断往往也是公允的;另一方面,他也是一个态度鲜明的评论者,正如他评论布罗茨基对哈代的评论那样,布罗茨基是在假借评论哈代的机会来抒发自己的文学态度,库切也是在借评论布罗茨基或其他作品来表达自己独到的文学观念。

2019-08-10